打烟盒的岁月

楼下，树兜里，小朋友玩玻璃弹子，便想起小时候打烟盒的事来。

那时很单调，冬天玩地牯牛（即陀罗），撵猫（捉迷藏），演营，滚铁环，跑来跳去是农村孩子通常的娱乐；夏夜乘凉听鬼故事是精神牙祭。少年时期，印象最深的娱乐活动要数打纸烟盒了，像现在学生玩卡通画，津津有味。

有了烟盒，便去掉里面那层有烟丝味的厚黑的油纸，把干净有图画的那张小心捋平，将长边折少许，再对折过来，然后又向里一折，另一边卷过来，夹在窄缝里，捏紧，捋平，作凹状，成弧形，像竹筒未剖均匀而较少那半的短竹片样；玩时先出烟盒，牌子相同个数多为胜，不同牌子以价钱总数计算，谁多谁胜，相同以锤子剪刀布决定，然后数个烟盒扔在地上用手去扇，把凹状朝上的扇得朝下就算赢，有无穷的乐趣，我童年的多少欢乐留在了田边、土坎和山峁。

烟盒通常是八九分钱的经济、合作牌，稍好的是月月红、黄金叶牌，高级的有芒果、翡翠牌，大前门、中华牌烟盒像武侠小说里很有修为的高人，难得一见，谁有了，会让伙伴钦佩一阵子，不轻易拿出来玩，怕输掉，万不得已输了，也要千方百计赢回来。要是谁有了更高级的，伙伴们会惊叹不已，见异思迁，转而崇拜新“帮主”。我也费心费力集了十几种烟盒，揣在书包里，放在枕头下或藏在墙洞里，视若珍宝，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陪伴我度过天真烂漫的少年时期。

小学时同院有个男孩，大我两岁，很精怪，偶有好烟盒，爱贴他，又常常上他的当。有一次放学后，爬上如椽的山梁歇息，伙伴们就在开阔地打烟盒。同院男孩平时常赢，那天不知什么原因总是输，直至只剩下王牌——大前门，没想到也输了。他当然不服气，便向我借，我不愿意。他说赢了送我一个月月红，正好我喜欢月月红，因为色彩艳丽很好看，那心情像六月里吃冰棒，又似现在学生想得到崇拜明星照片（如小燕子赵薇）那样，就借了几个经济牌给他，很快又捞回一些。又要输光了，便耍起花招来，因是冬天，穿得厚袖子长，将手缩到衣袖里，长袖当空飞舞，一股旋风似的将大把烟盒扇得面朝下。伙伴们很惊奇，但很快明白，自然不依不饶，争执得打了起来。面对众怒，他急忙把烟盒揣进怀里嚷道：“没说不准用衣袖扇啊！”伙伴们一时语塞，吵吵闹闹只好自认倒霉。他生气说不玩了，一溜烟消失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山径。没还借我的，更别说月月红了，向来温和的我很气愤，兔子似的撒腿猛追下去，还摔了一跤。咬咬牙追上了他，他正在土边山凹拐角处喘气，没发现我追过来，追上时我猛扑上去拽住他不放，要他还烟盒并兑现月月红，他不干，便挽胳膊顶额头撕扯翻滚在一起。毕竟不敌，我浑身沾满草屑和红尘，脸上划出道道血迹。伙伴们赶来了，他赶紧摆脱我逃跑了，兔起鹤落，背影消逝在回家的方向。我伤心哭泣，回家不可能再有月月红，父辈们不允许干这种闲事的，弄不好都要挨打。终于被各自父母知道了，都被教训得鼻青脸肿屁股疼，烟盒全被收缴。

月月红像飘渺的烟雾消散了。

过了很久，舅舅到我家来。他给我五毛钱，让我到村代销店去买月月红烟，剩余的钱归我。我喜滋滋完成了任务，并希望得到烟盒，几天后舅舅果然给了我月月红烟盒！烟盒外层有一幅很漂亮的月月红图画，在当时我的眼里，那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图画，红绿相间，花和叶子搭配适宜，十分好看，感觉很舒服，便小心地夹在语文书里，后来弄丢了，心痛了好长时间。

初中毕业时烟盒装了一个小木箱，岁月如歌，往事如烟，前年回老家的时候，可惜只剩下了破烂的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