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后的一天,天气十分炎热,我和妻到中国劳动者协会援建的都得利综合市场买米。我们东挑西选,最后相中了一位老农的。熙来攘往的人群似乎让他不放心,给他的百元币紧攥在手心,说到一边僻静的地方给我们找零。
我提着仅十余斤的米袋紧跟在他的后面。到了市场一角的墙柱下,老农蹲下身,用嘴“呼呼”地吹开一块净地,然后抖抖索索地掏出两个破旧的牛皮纸包和三个打了结的塑料袋,好像有不少的钱。嘿嘿,好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许钱多着呢!
“总共该给你十五元,找我们八十五元。”妻很精明,狡猾地向我使眼色。我知道,一元四角一斤,十一斤米应该是十五元四角。我没有吱声,心里盘算着。
等老农打开所有的“家当”时,我十分诧异,因为实际情况不是我刚才想象的那样,破旧纸包和塑料袋里展现的大多是一元币和角钞,只有一张百元币!我的心一紧,怎么会这样?
“老人家,你慢慢数吧,该找我们八十四元六角,我们该付给您十五元四角。”我似乎良心发现,不再沉默,忍不住对老农说。妻白了我一眼,我只当没看见。
老人家没太在意我的话,只淡淡地“嗯”了两声,口里嘀咕着给将上高中的娃儿缴学费才卖米的,地震虽然影响不大,但也有些损失,接着便清理起那堆“家当”来。
这时,我看清了他那古铜色的脸,沟壑纵横,髭须稀散且浅,宛如贫瘠荒野上的小草,颤动着;牙齿黄缺,鼻子扁平,眼光淡愁,眉毛微锁。数钱的两只手颤颤巍巍,“一十、二十、三十……七十。”老人家数得很辛苦,口里一字一顿,好久好久才把十元一张和五元一张的皱皱巴巴的七十元人民币捋平数清,又小心翼翼地数了两遍,确定没错,才放在一边。这时有微风吹过,老人家急忙用双手按住,生怕这堆钱像牵在手中的孩子被别人抢走一样,赶忙拣块小石头镇住。那双手很瘦,像晒干的松树皮,被岁月刻满了沧桑,我心中一震!
我们站在烈日下,火烧火燎,身上直冒汗,不住地用手扇凉。妻很有些不耐烦,我也不愿被烈日烤焦,很想帮他数数,但终究忍住了。
“一元、两元……十三元九角。”还是一字一顿,慢慢吞吞,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过了几万年,老人家终于清点完毕,捧着那叠似擎着一碗水的钱,满脸惶惑而又有愧色地对我们说:“还差七毛。”放下的心又悬起来,老农掏遍了全身也没有一个子儿。妻没出言,我也不便开口,三个人面面相觑,空气凝固了似的。
“到别处找零吧。”妻打破了沉寂。我们很快换回了两张五十元币,交一张给老农,而老农不管真假很快给我们找了零钱。
望着老农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间似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当年父亲不也就是这样卖东卖西为我缴学费的吗?也许他的儿女正等着他吧。想想脸朝黄土背朝天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的父辈们,一股浓郁的酸楚涌上心头,似惊鸿掠过,眼角不禁沁出了几滴泪花,在晶莹的泪光中,我看到了父亲!
声明:绵阳市场信息网内容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