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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却,是更绵长的记忆

稿件来源:绵阳市场信息网  发布时间:2009-12-07  发稿编辑:景秀丽
  昨天,我跟同事聊起前一天晚上做的梦,一个时空颠倒的梦。我梦见了我以前工作的学校,依然是十多年前破旧的样子,操场是宽敞的土坝子,一起风便出现“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壮观;操场三面坏绕着一排排低矮的小青瓦教室,教室里没有电灯,窗户上没有玻璃,雨天阴暗,冬天寒彻肌骨。在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分,我和几位同事或站或蹲在操场上聊天。我无意间一抬头,发现残阳的余晖留在天边的轮廓变成了棱角分明的不规则状,让我很惊讶,我的惊讶刚开始一半时,更怪的事接踵而来。突然,留有余晖的天边出现一股巨大无比的烟柱,黑黑的、浓浓的,直冲着天空喷射,瞬间把整个西边天空遮住了,我不禁喊了起来:“糟了,“5.12”又要来了!”我的喊声还没落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西边传来,我们几个聊天的人吓得四散逃窜。仅管爆炸离我们所在的位置很远,爆炸产生的力量还是掀起了屋顶的瓦片,我很清晰地看到碎了的、整块的瓦片在操场上空飞扬。我抱着头,顺势向操场下面的教室冲去。我刚冲进教室,就有好几片瓦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呼啸而来,还好我躲过了。这时,我也被吓醒了,惊出了一身的汗。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梦。我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学校,而且梦里出现的居然是十几年前学校苍老的样子;梦中出现了严重的时空混乱,学校是十几年前的学校,而大地震是才发生不久的,我居然在梦里让“5.12”提前了十几年发生;梦境太可怕,简直是北川地震时的翻版。这个梦的产生也有它的必然。改变了学校破旧面貌的老校长,亲如兄弟的同事,他们被可怕的地震永远带走了;地震后,为亲人、为朋友担心,特别是为老公担忧,一度把我逼到崩溃的边缘,梦的产生也就不足为奇,只是我不知道它何时会来到我的梦里而已。
  一年多来我常常梦见老校长。地震后的第一个春节前夕,我梦见他老人家了。一天,我在老家的街上,突然,我看见老校长了,精神抖擞、满面笑容朝我这边走来。我连忙跑到他跟前,激动地抓住他的衣角,连声音都颤抖了:“漆老师,地震后你咋这么久都不回来,跑哪去了?我们都为你担心!”他依然是满面的笑:“我一直在底下,没有上来。”人家都说,如果梦见死去的人,是一定看不见脸的,可我的梦却破了记录,我不但清晰地看见了老校长慈祥的脸,而且梦中的他依然神采奕奕、活生生的,因为在我的心里,他从来不曾离开过!
  不久前,我又梦见老校长了。一次,老公带着我去北川县城参观他地震时逃生的地方。我站在一个垮得一塌糊涂的半山腰上,四周全是垮塌的山,呈现出一起向中间涌的态势,根本无处可逃。老公地震时就身处这样的险境,他能出来,真是奇迹!我看得心惊胆寒,后背直冒汗。这时,我看见了老校长,我问他:“漆老师,垮得好危险哦,跑都没地方跑,你怕不怕哦?”他说:“我一点都不怕。”老校长,在梦里你带给我的都是豁达、坚强、乐观,我该怎样向你致谢呢?
  我们的老校长,像父亲一样慈祥,个子不高,却精明、能干,精力充沛得永远也停不下来。我从没看他停下过,整天为学校做规划,向上级打报告争取学校发展资金。只要听说哪有机会,他就会行动。在他的努力下,片口小学争取到了香港方面的资助,修建了第一栋教学楼,独立建了一栋三层高的冲水厕所,改变了我们学校破落的面貌,后来又为老师改造了宿舍。他对工作的要求也很高,“逼着”年轻人成长。上次填履历表时,我翻出了尘封已久的奖状,有好几张奖状居然是从老校长那挣来的。我参加工作时,遇到了对工作兢兢业业的老校长。那会儿,他整天要求年轻人要学习,要提高,一会儿搞说课比赛,一会儿搞上课比赛,一会儿又来个演讲比赛,弄得人应接不暇;一会儿又要求怎么管理学生,怎么开展学生的课外活动,搞第二课堂,还要提前写好活动计划,他不但要检查,而且要打等级。我们被弄得筋疲力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好的精神,比我们年轻人还有活力。更要命的是居然规定年轻人每年必须定一份教育杂志,《四川教育》是必不可少的,我还订了《小学语文教师》,开会时他还经常组织学习《教育导报》之类的教育刊物。那时真觉得他有点烦。看我们累了,他又组织活动,打球、打牌,到处去耍,搞野餐,又觉得挺有意思的,那点小小的意见早就烟消云散了。我现在到了新的环境,学校安排任何工作我都非常熟悉,能顺利完成,同事说我心理素质好,干什么都不怕。其实他们哪知道,我有多么幸运,一参加工作就遇上了一位好校长,这全得益于老校长早就让我得到了锻炼。为了报答他,我也会竭尽全力做得出色。他爱惜人才,知人善任,我老公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伯乐便是老校长,他深深地影响着我老公,使我老公一步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老校长为学校、为老师做的件件桩桩好事我们都记住了。
  老校长为学校操劳一生后退休了。他可是一个精力充沛得停不下来的人,年轻时为别人操劳,退休后全心全意为儿女操劳,和老伴住在县城帮三个子女带孩子。喜欢交往的他整天跑保险,还参加老年诗社,忙得不亦乐乎。但他从来是乐呵呵的,挣外水了,经常给我们办招待,而且我老公还像以前那样经常“敲诈”老校长的招待,他的口头禅永远都是:“田娃儿,你娃娃一天……走嘛走嘛。”这样的好人能忘得了吗?然而,地震把这位难得的好人带走了,而且还带走了他的老伴和三个孙儿。这现实岂是一个“残忍”概括得了的?岂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忘得了的?岂是没有身临其境过的人用心理辅导能抚平的?北川人最大的共性是记忆下降,一方面真是被吓坏了,另一方是想用忘却出现思维的真空、记忆的真空,跳跃过那可怕的一幕,让亲人、朋友永远活在自己心里。记忆的闸门一旦被打开,又会出现撕裂的疼痛,忘却也就成了一种必须具备的个人能力。
  我在电脑上打这篇文章时,脑子里一直有个人影在闪动。当我已经函授完计算机大专时,我对电脑还一窍不通,是他帮我扫了电脑盲,使我能够在工作和学习中熟练地使用电脑,这给我带来了不小的自信和方便。我们是同事,关系却如兄弟姐妹般融洽。他参加工作时在村小,完全通过自学精通了电脑,他的勤奋和坚强给他带来了幸运,地震前调到了人人羡慕的县城小学;勤奋和坚强很快又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他被地震带走了,听说走得很惨烈,他是为救学生而死的,被……太过残酷,我不想写出来。为什么幸运不能多眷顾令人敬佩的人呢?
  为了忘却的记忆,我们常常会做梦,那是在提醒我们逝去的人一直活在我们心灵深处,被我们小心翼翼永远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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