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长在一个典型的 “半边户”家庭,母亲是勤劳的农村妇女,一人扛着全家五口人的田地,没日没夜的劳作;父亲在县城的镇上上班,微薄的工资合着为“革命”献身的精神,他很少关心农村的母亲和我们四个姐妹,甚至有三次过家门而不入的真实记录,所有家里过的很是拮据。
在我的心中,父亲是一个非常严厉冷酷的人,小时候的每年春节,父亲是必定回老家的,而我在得知他要回来的时候,必定是吓得躲起来,几天也不敢和他说话,“红眉毛绿眼睛”是我们姐妹对他的形容,在我眼里是多么的真实,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们,我也不喜欢他,虽然刚开始上小学读书,就被父亲接到了城里。
八十年代初,刚到城里读书的我,度过了相当一段胆战心惊、自卑怯弱的时光,但顽皮的本性终于还是暴露了出来,而我也在一件小事过后体会到了父亲严厉的家风和温馨的亲情。
从我家到学校,要经过一个十字街口,而那里在当时是当季水果的集散地,特别是四五六月,那里就是红黄紫绿水果的天堂,散发出诱人的味道。农村长大的我居然养成了吃水果的“毛病”,然而,贫困的家庭使我没有半分可支配的零花钱,也不敢要任何吃的,严厉的父亲又怎么会给我购买呢?捣蛋的我总是使出小聪明,和小伙伴游走在小摊位之间,刁着养眼的樱桃、梅子、李子……吃着,美其名曰:尝尝,好吃就买,摊主们要么疲于应付购买的人们,要么睁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要么简短厉声的呵斥,我们像小泥鳅似的,上学时从右边品尝过去,放学时又从左边品尝回家。满足口福又没花钱,我为自己的滑头沾沾自喜,乐此不疲,十字街口因此成了我的乐园,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临近。
那是初夏的一个中午,吃完午饭,我早早就出了门,因为枇杷上市了。看着新鲜欲滴的金黄色,回味着鲜香的味道,手里拿着刚在摊位上掰下的又大又红的枇杷,我站起来正要离开,一头撞进一堵又宽又厚的“灰墙”上。“放下”,一个蛮烈的声音灌入耳朵,我被吓呆了,惊恐的望着“红眉毛绿眼睛”,脸刷的一下就红遍了耳根,手一松,枇杷也掉了下来,摔伤了。“快给婆婆道歉”,我咧着嘴,刚发出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是啥的声音,就听见父亲轻言细语的声音“不好意思哈,孩子不懂事,我给你道歉”,“自家的树,小孩子家家的,吃就吃了呗,没事的”,我含着眼泪,感激的望着老奶奶。父亲有力的大手拎着我,将我扯到了街角,我弓着背,低着头,流着眼泪,看着鞋尖,瑟瑟发抖,准备迎接“暴风骤雨”,好一会儿,才听见父亲的声音“先去上学,回来再收拾你”。
放学了,忐忑不安,诚惶诚恐的我不知花费了多长的时间,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回到了家。父亲已经等在家中,“过来,跪下”,“噗咚”一声,我直直的跪了下去,“说吧,怎么回事?”,我战战兢兢的将事情讲述了一遍,还嘀咕着说“有很多人都这样的”。父亲很生气,但他却压制着自己高飚的声音,“别的孩子,我管不着,但是我的孩子决不能这样,做人是要有原则的,你这就叫贪小便宜,长大了,就会目光短浅,斤斤计较,你是要吃大亏的。你知道吗,农民伯伯一年到头就盼着这些水果换点零用钱补贴补贴家用,他们有多不容易啊”,“这件事我是有责任的,平日里对你们太过严厉,也关心不够啊……”。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降临,我由最初的胆怯和抵触变得专心起来,他认真的帮我分析为什么错了,错在哪里,如何做人,做事。跪着的我逐渐认识到了自己犯下错误,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就听见父亲的声音:起来吧,快去洗手,过来吃枇杷,我一惊,站起来才看见桌子上用纸包着已经散开的枇杷,其中一个就是我摔伤的那个,依然又大又红,散发出温暖的气息,我抹着眼泪,迅速的离开……
父亲具备他们那个年代“老革命”的特质,严谨认真,很是教条,过于原则性,总是把党性和奉献放在首位,对我们的教育也甚是严苛,要求我们要无私助人,先人后己;要勤奋工作,多做贡献;要对人温和,宽容大气;要坚持原则,严于律己等等,就是我们成家了,他还经常在我们耳边嘀咕: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不要给领导、单位惹麻烦云云。我曾经对他很是不满,甚至是怨愤,好歹是一干部,在有能有权时不给我们姐妹解决城市户口,不要姐姐参军,不给我们安排工作,不帮我跑分配,现在我们姐妹四人都过得很勉强,还常拿不切实际的大话来压人,谁服呢!
现在,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好几年了,我常常回忆起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教诲就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我们意识里,时时刻刻影响着我们姐妹,也在影响着我们的儿女,我们将他教给我们做人做事的精髓一代一代的传承了下去!(作者:飛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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