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大地震发生时,我正在北川漩坪乡场镇自家的商住楼门前,看着对面的楼房剧烈摇晃,脚下的公路在颠簸,我飞快向开阔的湔江河边跑去,待我在河边站定时,目及所处山崩地裂、飞沙走石,场镇上幢幢建筑物“轰隆隆”地倒塌,扬起串串黄烟。我惊恐地呆立着等待宇宙的塌方、天地的断裂。
还好,我仅把膝盖摔破了点皮,第三天时,随着举世瞩目的唐家山堰塞湖水位迅速上涨,我含泪和逃难的乡亲们来到南河体育场。5月17日我听县里一位幸存干部讲:北川文化馆大楼整体被泥石流淹没,文化馆的同志可能全部遇难了,我的眼泪像断线珠子往下掉,那位幸存干部关切地问:“你文化馆里有亲人?”我凝噎着摇头:“我是牵挂着计学文先生。”
80年代末期,那时的我因为痴迷文学而与在文化馆工作的计学文先生相识。那几年全县文艺大赛上都是计学文先生担任伴奏,他神采飞扬的时而架子鼓、电贝司、电子琴,时而小提琴、二胡、笛子或是摇着一串手铃,好像舞台上20余种乐器计学文先生样样都精通,羡煞众人呀。
那年7月的一天,计学文先生和文化馆李红果女士(5·12.遇难)为收集整理“漩坪腰梆”来到漩坪乡,乡文化专干王剑儒(5·12遇难)和我陪同他们前往清洁村寻访一位谢姓羌族民间老艺人。当时到清洁村只有一条陡峭而又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头上的日头正烈,走了一段山路,我提议是不是请人给谢大爷捎个口信,叫他下山来表演。计学文先生严肃的说:“收集整理民族民间艺术,一定要深入村寨才能挖掘出原滋原味的民间艺术。”为给大家解乏,剩下的路程计学文先生一直给我们哼着优美的羌族歌谣,全不顾自己口干舌燥。
1991年春天,绵阳市准备出本歌曲集纪念建党70周年,我撰写的一首歌词入选,我找到计学文先生,请他给歌词谱曲,他爽快地应允了。隔了几天,计学文先生风尘仆仆赶到我居住的小屋,对我说:“我要与你商量下,这两句歌词这样改下要好些······”当时计学文先生已是享誉绵州的文艺大家,而我仅是个籍籍无名的文学青年。由此可见计先生对艺术的痴迷,对人的尊重,我们合作的那首歌曲后来在四川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好几次。
2008年6月7日,北川文化旅游局的同志告诉我,计学文先生真的遇难了!!!我的心如刀绞、泪如泉涌,计学文先生是绵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羌族民歌的传承人,莫非他收集整理演唱的羌族歌曲已成绝唱?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暂住点,我思绪万千:计学文先生收集整理的《羌魂》歌碟,短短半年时间就销掉10万张,计学文先生的作品真是深受广大羌族人民群众热烈欢迎的呀!
北川羌族自治县人大党组书记、副主任李春寿在5·12大地震后曾经坚定地说过:“大地震把我们生活的家园毁掉了,但是我们精神的家园不会毁掉的!”
是呀,在北川羌族自治县临时县城、在绵阳永兴、在北川的板房安置点、帐篷边,仍然缥缈着那雄浑、热烈、悠扬、明快的莎朗(锅庄)舞曲,男女老少伴随着重建家园的鼓点翩跹起舞。
幸存的北川人会永远记住计学文先生的!
(后记:“5.12”大地震使我失去许多我挚爱的老师和文友,“心曲千万段,悲来却难说”,难说也得说,为遇难的老师和文友,也为在途的各位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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