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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春节

稿件来源:绵阳市场信息网  发布时间:2013-02-28  发稿编辑:景秀丽

农历腊月二十四,携妻儿回老家。十二点过,刚到县车站,父亲电话:“等了一上午了,啥时能到?”不是说好了下午三四点到吗,怎么这样早就上街等我们了?

两小时后,我们到了目的地。父亲伫立风中,满脸清癯、黑瘦,苍老了许多,戴着旧帽子,穿着几件旧毛线衣裳,胸口敞露在外,一看到我们便远远地迎过来,背篓在肩上一晃一晃。儿子飞也似的跑过去大喊爷爷,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

近乡情更怯。老家怎么样了?新旧街相连,楼多了,店铺也一间间地开着。出街后,机耕路宽敞些了,但坑坑洼洼的,面的、中巴在上面跳舞,麦苗在风中摇曳,浅浅的小河流向远方,农家式楼房在山脚或路边鹤立,白晃晃耀眼,广播线电话线在田间穿越,山野林木葱郁,浓荫匝地,先前光秃秃的景象只在记忆中。

母亲和小弟在路口遥望,我们终于到家了。妻儿小鸟似的一阵欢欣,房前屋后溜达。乡邻都热情地取过来问候,摆龙门阵,天南地北的。

第二天,儿子同别的孩子玩,我和妻沿山散步。在浓荫中,我们谈小时候的事:偷柏树摔折了腿,扯花生被人追着骂,砍茅草柴背不动急得哭,天黑了父亲来挑,被我洒尿路滑,父亲摔倒了我却偷偷乐却被一顿臭骂。在老虎山顶钻毛狗(本地方言,据大人们描述,现在推测应是狐狸类动物)洞,为了撵出野物,一群孩子在洞里烧柴熏毛狗,毛狗没出来,倒是我们在洞里眼泪鼻涕直叫唤。其实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毛狗,也许很久以前有过,也许只是传说吧。循环往复的毛狗洞杂草丛生,黑黢黢的,倒不敢深入。

儿时的欢声笑语早已远去,旷野冷清清的,没有遇到行人,也难得有鸟儿在树梢鸣叫,划破沉寂的蓝天,满山的柏树有的已很粗大,再过几年或许会“隐天蔽日,不见曦月”了吧。

转过“九道拐”,沿山而下,我们来到“保管室”(这是对上世纪合作社时生产队收粮食并保藏的地方的称呼)。房屋早已不在,遗迹上种满了庄稼,路边的竹林和桑树枯萎矮小了,黄叶满地,一遍萧瑟。晒坝和崖上的“高温大雾窖”(那时用来装集体的红苕种子的,有时过于天寒,还要烧火升温)还在。晒坝里一遍狼藉,渣滓秽物满地,往日的欢声笑语却浮现于脑海中。那时人多热闹,小孩特别多,每到冬天,晒坝里堆满了大小长短的桑树枝条,我们便来到这里嬉戏。前推后拉,“叽叽嘎嘎”“嘟嘟哒哒”,一会儿坐上去,一会儿推拉,“坐火车”“开汽车”,好不气派,二三十个小孩子前呼后拥,绕了一圈又一圈,似千军万马驰骋疆场,气势雄浑,杀气腾腾,有一种说不出的“高级享受”。当然有时也会打架和吵架,大欺小多欺少的情形时常发生,有时不小心摔下车了,又哭又闹。

几多天真和无邪啊!

在这里还有骑车之乐。那时自行车是很稀奇的,每年春节队里有不少人在这里学骑“洋马儿”,大人小孩子都围观,坝边人群涌动,像节日盛会。有的学得快,越骑越高兴,有的总也骑不好,摔倒在地上,引来大家的一阵欢笑,快乐的空气在蓝天下荡漾。而今这里十分寂静,坝角一座小屋映入眼帘,原来是土地庙,这倒是现在农村的“时髦”,像满清和民国,不吃大烟就没有身份和地位一样,每个队里都有,也许是一种流行吧。门上褪色的对联在风中飘荡,仔细一看,不正是去年“五一节”回家时帮写的吗?屋内的神们倒很气派,瞪目肃脸,容光焕发。仰望碧空,不禁感慨万端,岁月匆匆,转眼已是中年。

第三天,农历腊月二十六,我们一家都去赶集。我便将写好的七八十幅春联交给父亲卖。父亲选了个僻静处一字摆开,显得颇有气势。原以为一定好卖,自信数年的书法功夫一定是小镇一流,哪知父亲在寒风中守候了大半天,一幅都没有卖出去。父亲说,看的人不少,都说字是不错,但感觉不爽,没有店铺地摊上的大和好看,也不金光闪闪,五颜六色。回家的路上,妻一路打趣说,明年多写点,肯定好卖。我无奈地摇摇头,只有苦笑,看着空旷的天空。对联带回家后,除自家贴外,其余的全部送给了乡邻,赢得了阵阵的感激和笑脸。

按农村的风俗,腊月三十和大年初一都是要上坟祭拜祖先的。这两天都由父亲领着我们一处一处地分发香蜡和纸钱,磕头作揖都十分虔诚,祷告心中所愿,望祖先保佑。爬老虎山,过玉皇庙,来到先祖坟集的地方——“三合碑”,这里有我的婆婆(北方称奶奶)和爷爷的坟地,在他们的坟头我特别多撕了些纸钱,亲手插上香蜡,燃放鞭炮,并率领妻儿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作了好几个揖。说也奇怪,儿子在其他地方是不作揖也不磕头的,在这里一说就做了,也许祖先真的地下有灵吧。

三十那天,没有放鞭炮,在婆婆的坟前,我心念一动,突然胸口有些痛,到初一上坟后才好了,也许是婆婆地下有知,孙儿回来祭奠她来了。如有可能,婆婆,每年我们都来给您老人家上坟,听说我们那一批孩子,您对我最好最疼爱,对我的未来寄予了无限期望,我怎么能辜负您的希望呢?

三三两两的上坟人聚拢来,坟地便热闹起来,坟前香火不断。父亲说,三合碑是祖孙三代人及其后代的葬地,他们是开发石桩沟的先行者,但不是最早的。据族谱记载,最早的当是黄福,但其事迹已不可考,也不知安眠何处。还有别处的再职祖和国俊祖,这里只是黄姓繁荣昌盛的聚集点之一。这条沟在先祖开发前,说是一遍刺巴林,先祖们砍开丛林,便出现了古老的亭台楼阁。这样说来,应该是明末清初“湖广填四川”的历史事情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听婆婆说过,我们的老家在湖北省麻城县孝感乡洗脚河,婆婆没有文化,目不识丁,这个说法应该是代代口口相授的,也许能应证这段历史吧。

我看着被岁月剥蚀的古碑,大多是清代同治和光绪年间的,书法很棒。据说再职祖的碑是康熙年间的,黄福应该更早。思绪穿越时空,我仿佛看到了黄姓先祖们开发这几条沟挥汗如雨的情形,在这片荒芜的地方树起了一座座丰碑,让人钦佩。

鞭炮声在空谷中回响,羊肠小道上人们的叫声呼来唤去,在空中穿梭,首尾呼应,响彻山头,又传到山脚,像一条腾空的巨龙在山腰盘旋。林木蓊郁,细雨霏霏,也掩不住那热烈的气氛。但怎么也不及我们小时候那种更加热腾的气势,随便一批上坟人也至少在十几个甚至更多,头尾相接像行军的队伍,欢笑声、鞭炮声、唱戏打锣声、悠远的广播声此起彼伏,从早到晚,难有间歇,有时还要放放露天电影,十分热闹,年前年后少说也要延绵二十天左右,那种年味令人终身难忘。现在广播不叫了,戏不唱了,电影不放了,小孩也少了,春节晚会的节目也只有几个小品、相声和魔术还有点印象,童年时代美妙的春节如尘封的历史湮没,渐渐远去了。

离家返城的时候,年迈的父母为我们装了满满的两麻袋花生和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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