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 仙 草

去年6月，遵省联社办公室送政策、送知识下基层活动之要求，我应邀为江油市农信联社讲写作课。课上，我激情飞扬，颇富快意、声情并茂吟诵起：“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流畅、娴熟的背诵，让员工们佩服不已，掌声雷动。其实，我能如此熟悉《声律启蒙》的内容，是早在近40年前孩提时就已熟记于心、亲切有加的文字。说来，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白蛇传》，情节里：金山寺法海和尚挑拔许仙，说白娘子为蛇妖所变。端阳节日，许仙听从法海之言，劝白娘子饮雄黄酒，白娘子逼现原形，许仙惊吓而死。白娘子对许仙一往情深，遂潜入昆仑山盗取灵芝仙草，遭鹤鹿二仙毫阻止而不得，恰有南极仙翁赠予灵芝，救活许仙。那旧忆至今依稀记得，让人倍生感动。

我由此而联想起一件和我小时候有关的“盗仙草"的事情来，甚至是深藏我心里几十年的密秘，既美好，又可嗘，让人铭心难忘。因为我对图书喜爱有加，干了一件不甚光采之事，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声律启蒙》一书，我偷拿了小学苟老师的这本书。那时，我渴望这本书胜过白娘子渴望仙草，白娘子盗仙草是为救许仙，情之所牵，责之所系。我则是爱好有加，爱书着迷，悄悄拿了《声律启蒙》和一本袖珍窄开本《清词一百首》，这事算是“盗仙草”吧！  

那时我8、9岁，受大哥是部队《战旗报》通讯员春节回家写新闻的影响，我爱上写作。曾看到启蒙老师苟正发老师挥毫为二爷嫁幺女写婚联，翻看那本《声律启蒙》时，我从心里对写对联有一次最初的美好邂逅，对文学有一种朦胧的爱。读三年级了，我虽不完全懂得那是一本渔翁吟对，是学对联的基础知识书，但我打心眼里喜欢，并有一种想拥有的冲动，也便埋下“盗仙草”的念头。

80年代初期，我老家在大巴山区通江县一个偏僻的村子里，那时村小学非常简陋，几间土墙房，房顶是几层塑料薄膜隔成的透光天窗，并没有亮瓦，几十张青石板搭成的台子糊上一层报纸，就是课桌，但却是我们启蒙学习的好地方，是我们放飞梦想的发源地，有如成就画虾大师齐白石的茹家冲寄萍堂草屋。那时，我们想看到的文艺书籍实在稀少，除苟老师拿出订阅的《红领巾》，让人百看不厌、几乎要翻损成破纸片外，再无其他课外读物。记得从红光村调来教二年级的段绪才公办老师自己订有《民间故事》杂志，更让我眼馋得很，哪怕翻上一眼，也是人间莫大快乐。记得有一次，我借老师打篮球赛的空档机，翻看到民间故事关于尧帝女儿娥皇、女英恸哭舜逝泪染青竹的传说，仿佛是昨天看到的。  应该，今天的年轻人不解其味。

我有幸运之事，因为苟老师教我，又是班主任，加之我成绩优异，能随便出入他的办公室。那本《声律启蒙》尤有魔法，随时摄我心魄。我总趁苟老师不在，偷偷翻上两页，以惊人的记忆记住其间一句、几句、一段，还是难以解馋。加之字是竖排，注解艰涩，幼小的我无法全然理解，又想弄明白，不敢启齿奢望，便有了盗书而细究之意。  

现在，伴我近40年的珍藏之物就是那本《声律启蒙》和《清词一百首》。尽管我1991年走出大山，来到绵阳打工，先后也因为爱好写作，由乡镇企业车间工人转身为管理人员，再修炼成为绵阳知名的“土记者“，也因为对知识的渴望和敬畏，以一个农村孩子的不服输和执着，从函授彭州速记学校文秘专业，到坚持“大自考”，硬是从自考成都大学文秘写作专科，到四川大学工商管理本科，再到亚洲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我都取得优异成绩。在领导的关心栽培下，我也在事业上小有成就，成为农信系统市级部门综合管理人员，并成为中国金融作协、省金融作协会员。至今，《声律启蒙》和《清词一百首》始终伴我身旁，虽我不知道书皮是如何失去的，但书内页依然完好，成为我成长的见证和生活里的一部分记忆。

我终究经不住《声律启蒙》和《清词一百首》的诱惑，一天在苟老师让我到他办公室帮号作业的时侯，顺手牵羊拿走了这两本书，我甚至当时心跳急骤、到心有不安，到后来心存感激，感恩苟老师的教诲，感谢苟老师也许知道我拿书而不责（我心里这样想），我对学习如此新奇和自信。我因而有了写作的爱好，以每次作文课上老师读我的作文为范文而兴奋。读初中时，指导同桌写了《红色星期天》，参加《中学生学习指导》写作大赛获得三等奖（因为我那时缴不了2元参赛费）。我曾参加石庙乡中心校作文竞赛一等奖。参加工作后也不忘学习填词，我按纳兰容若的《长相思》韵脚填的一首词，入选国家级刊物《芳草地》征文优秀作品等……

40多年了，书对于我最深的记忆就是《声律启蒙》和《清词一百首》。尽管后来，我专门去采访苟老师，写了《山乡红烛》的通讯，在《四川农村日报》头版头条发表，也刻意为母校送去一批图书，我却不好启齿赎我“原罪"。

清代随园主人袁枚曾说“书，非借而不能读也”。因为那时书籍的匮乏，我学习反而更加扎实、深刻。现在条件好了，读书的方式多了，我一直保持着读书的习惯，却因为记忆力减退，再也难以达到好的效果，看得多，记不住，倒也修身养性、平心静气。

这次，省联社工会“玫瑰书香”家庭文化教育活动，勾起我记忆里的关于书的美妙往事，再续了我和苟老师这种胜似家人般、深厚的师生情谊，让我感到：玫瑰书香，师长之敬，知识之妙，人生之好，幸“盗仙草”。（作者：蒲天国）